国庆以后几天，先生就感冒了。这次感冒有点重，天天发烧。随后虽退烧可又咳嗽不止。遗憾的是先生又有前列腺肥大症，不敢多喝水。特别是晚上水是更不敢多喝的。要不然整个晚上不停地上厕所，就不要睡觉了。更讨厌的是万一睡过了头，憋了尿，尿就屙不出来了。人就被憋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难受又惶惶然。
　　那一天，我一早起来，看先生还在睡觉，就蹑手蹑脚地吃完饭，悄悄地出了门。因为昨晚先生咳了一晚，并且上了很多次厕所。我不忍吵醒他。等我胡乱地在公园里锻炼一会身体，买了菜急匆匆地赶回家时，却不见了先生的身影。床上没有；书房没有；阳台也没有。他上哪儿去了呢？出外散步不可能，这几天他身体不适，天天窝在家里。我豁然想起，应该找找桌上有没有留有纸条。果然餐桌上用杯子压着一张白纸，上写：妈妈，我带爸爸去看病了。落款：肖皓。
　　女儿是请了假，陪老爸去看病了。这几天她老打电话问老爸的病情。今天居然请了假。
　　纸条上的“带爸爸去看病”，让我感慨非常。看来我们确实老了，真真地老了。以前是我们带他们去看病，现在是他们带我们去看病。难道我们自己老的都不能去看病吗？我自己的回答是没有底气的：也许吧。我最怕上医院。医院里人山人海，到处要排队；这个要检查，那个要检查；这要交钱，那要交钱，搞得人晕头转向的，要是碰到态度不好的医生，还要淘一肚子气。当然咯，有女儿陪同看病，心里不仅暖暖的，而且还可免去很多周折。因为女儿医院里有熟人，看病自然要方便的多。
　　记得女儿幼小时经常感冒生病，好在厂里有医院，看病很方便。但我也少不了挨医生的批评：“你是怎么做妈妈的？孩子老是生病”？几次说得我脸热辣辣的，甚是难堪。老实说，我已是很小心了啊。我是把她含在口里怕化了，捧在手里怕碎了。没办法，因为没老人在身边，又由于缺乏母乳喂养，使之体质较差，再加上我们没经验，带孩子只好瞎子过河乱摸索了。于是我除了经常向同事们请教外，还得恬着脸皮带孩子去医院看病。幸好那时厂里有医院，病人又不多，而且还不用到处排队和交钱。
　　有一次，女儿又生病了。病情看来很严重。半夜里熟睡中的她突然几次大哭、尖叫。好像有人在她的身上用锥子刺了一下似的。看着她那痛苦挣扎的样子，我们的心都被绞痛了。我们反复地检查她身上身下任何一个部位，都没有发现有异常的东西。我们被吓蒙了。好好的，怎么会突然尖叫、大哭呢？那时的女儿只有几个月大，她又不会诉说。万般无奈，我们抱起孩子就往州医院疯跑。我们心里想着：孩子肯定得大病了，厂医院不能看，还是到大医院放心。
　　于是我们顾不得山路崎岖，顾不得沿路黑灯瞎火。孩子在我们的怀里，一会儿大哭，一会儿尖叫。我们恨不得身上长出翅膀飞起来。我们跌跌撞撞地一口气跑到州医院，便大叫着“医生，快给我孩子看看”。想不到医生给孩子检查了一遍竟说“没事”。她就真像没事似的，不做任何处理就走开了。那一刻，真把我们给急死了。明明孩子那么痛苦，怎么能说没事呢？我们再三恳求医生再给孩子好好检查一次，但医生还是无动于衷地说：“观察一下再说吧”。“都这样了，还要观察，医生，你给她开几颗药吧，或打针也行”。我苦苦地哀求着。可医生平静地说，“怎能胡乱开药、打针呢？你的孩子是不是连着打了几天针”？“对”。“屁股上有被打针留下的硬块，你们用热毛巾给她好好敷敷，就会好的。”“是硬块引起的”？我大惑不解。我用手轻轻地碰一下她屁股上的硬块，果不其然，孩子突然又一次地大哭起来。天那！就是这该死的硬块，害的孩子这般痛苦；害得我们冬夜里疯跑了几里山路，担惊受怕了一夜。然而，我们也深深地自责，由于我们做父母的无知。
　　像这样，半夜里带女儿看病疯跑的事，还有一次。那是她上初中的时候。一天夜里，她突然发高烧。吃药和冷敷都不能把烧退去。如果再这样烧下去，还不把脑子烧坏啊？急的我们团团转。最后我们还是决定上医院。那时我们刚调回绍兴不久，绍兴当时的交通还非常落后。晚上没有公交车，更没有出租车。因为又是后半夜，三轮车也没有了影子。先生硬是二话不说，把孩子一口气背下楼，用自行车驮着她，就像疯了一样地向医院骑去。而我呢，也像疯子似的，跟在后面狂跑。一路上黑漆漆，静悄悄的一个行人也没有。眼看先生和女儿一溜烟地不见了踪影。我也不知哪来的胆量，哪来的干劲，跑啊跑啊，好像是一个女疯子在跑马拉松。我竟然一口气跑到了医院。那时我心里只想到女儿，这也许是作为一个母亲的本能，所拼发出来的胆量和能量吧。
　　而现在，我们老了，没有了那时的好身体。样样事情做起来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。力气没有了，胆量也就不足了。唉！该轮到他们照顾我们，轮到他们带我们去看病了。去年冬天，我生了一次病。上吐下泻，胸闷、肚胀。到了傍晚，病情就越发的严重。我手脚冰冷，脸色发白，浑身冒冷汗，还心慌发颤，手脚抖得厉害且发麻，我竟然连裤子都无法拉起来。我预感到自己低血糖了，赶紧喊先生给我泡糖开水喝。一向自信的我，当时我自己也心底里发毛了。难道上帝向我招手了？先生吓得够呛。赶忙打电话叫儿子送我上医院。
　　儿子顾不得吃晚饭，火速将我送往医院。接着都是儿子在奔忙或扶我到各处检查。排队、挂号、看病、排队、交钱、排队、验血、排队、做心电图、等化验单、再看病、再排队、再交钱、再排队、直到领药。我的天那！好人都要给折腾死了。何况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，我几乎被折磨得奄奄一息。等挂上点滴，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。儿子顾不得喘口气，又买来了几份夜宵。我还是吃不下。看到先生和儿子大口地吃着点心，特别是儿子那狼吞虎咽的样子，我心里尤为心疼。明天他还要上班哩，不睡会觉怎么行？我再三地叫孩子回家休息，他硬是不放心离去。时间滴滴答答地过去，盐水也点点滴滴地流淌着，那么慢，那么慢。时间真的难挨啊。我恨不得早点把盐水打完，早点逃离这白色，让人窒息、生厌的鬼地方。可直到临晨三点左右，谢天谢地，总算点滴打完了，解脱了。孩子又把我们送回家，再离去。望着儿子忙绿的背影，望着先生花白的头发和布满沧桑的脸，我浮想联翩，睡意全无??????。
　　哎！白驹过隙，岁月无情啊。怎么日子过得那么快呢？！我们怎么那么快的老了呢？想当年，我们是那么地朝气蓬勃。虽日子过得苦点，但我们浑身有使不完的劲。记得那时我们上完白班就接着上中班。有时上完白班就上食堂打乒乓球，一直打到中班下。可现在我连打五分钟的乒乓球都吃不消。真是人老了，不能提当年勇啊！现在我们还要儿女照顾，还要他们带我们上医院。想想真是岂有此理。往事如烟，不忆也罢。我们只能面对残阳如血，日暮西下了。但愿我们身体康健、儿女孝敬。想到此，我胡诌了一首诗：往事如烟莫回首，残阳如雪倍珍惜。子孝老健福满堂，笑对明天共婵娟